高收益為誘餌，通過網(wǎng)絡虛假宣傳，采取“拉人頭”方式大肆發(fā)展會員，一年時間裹挾群眾逾500萬人……
慈善光環(huán)之下，十余億元悄然進入張?zhí)烀鱾€人腰包，“善心匯”究竟隱藏著怎樣的黑幕?
近日，公安部組織偵辦了“善心匯”涉嫌特大傳銷案，依法對深圳市善心匯文化傳播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張?zhí)烀鞯热松嫦咏M織、領導傳銷活動等犯罪問題進行查處。新華社記者日前通過深入采訪，揭露了張?zhí)烀鞯热舜蛑吧啤钡钠焯栠`法行“惡”的本質。
“共富神話”背后的“龐氏騙局”
辦案民警介紹，發(fā)展會員時，“善心匯”以慈善的名義講述一個“共富神話”：會員只要按一定標準投資，可以很快收回本金，并獲取高額回報。同時，通過不斷發(fā)展下線，隨著會員層級提高，還有源源不斷的獲利。
“慈善事業(yè)是不求回報的，做慈善的公司怎么可能獲得高額的返利呢?”辦案民警一針見血地指出了“善心匯”公司自相矛盾的行騙邏輯。張?zhí)烀鞯热司幙椀摹肮哺簧裨挕笔且粋€通過拆東墻補西墻來瞞天過海的“龐氏騙局”。
“他們說這是扶貧，交3000元，20天以內返3900元給我。”64歲的李某是湖南某縣的一個農民。今年6月底，他被一個朋友誘導加入“善心匯”，把這幾年靠種田、打工攢下的3000元交了上去，不料現(xiàn)在血本無歸。
從2016年5月開始，張?zhí)烀鞯热诵麚P“扶貧濟困、均富共生”，策劃、操縱并發(fā)展人員加入“善心匯”。截至目前，“善心匯”注冊會員500余萬人，會員遍布全國。
事實真的如“善心匯”所宣傳那樣嗎?辦案民警通過剖析其模式，揭穿了其傳銷本質。參與人向推薦人以每顆300元價格購買一顆“善種子”，即可激活一個會員賬號。會員賬戶激活后，可通過投入資金和發(fā)展下線獲得高額靜態(tài)、動態(tài)收益。
靜態(tài)收益是指會員按照平臺指令，向陌生會員匯款，稱為“布施”。這一環(huán)節(jié)完成一段時間后，平臺會安排其他會員向此人匯款，稱為“感恩受助”。會員可以選擇“特困”“貧困”“小康”“富人”“德善”“大德” 六個檔次，“布施”金額從1000元至1000萬元不等，收益率從5%至50%不等。動態(tài)收益則指的是會員發(fā)展下線后，可以拿到下線“布施”金額2%-6%的提成。
據(jù)警方調查，張?zhí)烀魉麄鞯?000畝黃花梨基地，實際只有幾百畝且還只是樹苗;所謂的三亞檳榔谷260畝房地產(chǎn)開發(fā)用地，根本沒有辦理過用地手續(xù);注冊的公司中，大量只是空殼公司，沒有實際業(yè)務。
按照其說法，系統(tǒng)內每個會員都能獲取超過本金的收益，但是，“善心匯”以及會員沒有能支撐這種高額收益的實體產(chǎn)業(yè)和正常的盈利模式，投入的資金沒有產(chǎn)生增值，那么收益來自于哪里?
如今被警方抓獲的張?zhí)烀飨蛴浾呓視粤舜鸢福骸啊菩膮R’要維持運轉就是靠不斷發(fā)展新會員，用后面加入的人的錢補給前面的人。”“善心匯”公司通過搭建網(wǎng)絡平臺，用傳銷等手段吸納資金，系統(tǒng)內用來支付回報和獎勵的是源源不斷補充進來的參與人的本金。
“這就是擊鼓傳花的騙局，一旦下線發(fā)展慢了，資金流入量小于支付量，資金鏈就會斷裂，系統(tǒng)就會崩盤。”辦案民警告訴記者。今年5月前后，“善心匯”被湖南省公安、工商部門調查，系統(tǒng)運轉受影響，張?zhí)烀鲹南到y(tǒng)崩盤，煽動了大量會員前往湖南省政府非法聚集，甚至在大雨天把殘疾人和老人安排在人群的最前面，嚴重擾亂了當?shù)厣鐣刃颉?/p>
“幸虧查處及時，否則受損的人更多。”不少參與人這樣表示。截至今年6月1日，會員資金缺口達92億余元，涉及會員230余萬名。
扶貧幌子背后的斂財陰謀
“扶貧濟困”“互助共生”，這是“善心匯”在發(fā)展會員時的口號，宣稱所有的錢都用于扶貧和慈善。但實際上，除了“舊人吃新人”的資金循環(huán)，“善心匯”會員的大量資金以類似抽頭的方式進入了張?zhí)烀鞯热说乃饺搜?/p>
據(jù)負責技術維護的骨干成員黃某回憶，張?zhí)烀髡T導自己加入時，反復地說你有理想有抱負，要投入到扶貧中，說既能扶貧又能賺錢。在“善心匯”互助網(wǎng)絡上，很多細節(jié)都有意跟扶貧慈善掛鉤，比如把傳銷中的層級命名為“特困社區(qū)”“貧困社區(qū)”等等，還有諸如“功德主”“布施”“善心幣”等各種命名。
實際上是怎么回事呢?幾名骨干成員都表示，加入一段時間后，發(fā)現(xiàn)扶貧只是假象，實際還是通過傳銷來斂財，只是利用扶貧來包裝、隱蔽。
辦案民警向記者列舉了一些類似例子。比如組織慰問貧困戶，花費不多，卻聲勢浩大，在發(fā)展新會員時大肆宣傳。甚至還以幫扶的名義，把部分貧困戶發(fā)展成會員。
辦案民警介紹，“假扶貧”背后是張?zhí)烀鞯热说摹罢鏀控敗保吧品N子”“善心幣”“解凍費”等所有涉案費用，絕大部分由會員直接打款至張?zhí)烀鞯亩鄠€個人賬戶，一年下來張?zhí)烀鳙@利十余億元，其他骨干成員也都有不同程度的非法所得。
張?zhí)烀鞅硎荆姆欠ㄋ猛度氲骄柚⒎鲐毜腻X只占極少數(shù)。用他自己的話說，掏這些錢也是為了給會員們呈現(xiàn)一個慈善家的形象，引誘更多人加入。
“捐助別人，應該是拿合法的錢，但這些都是非法所得，意味著有更多普通群眾損失。”辦案民警說。
“天師”外衣藏著的貪婪之徒
受害人員告訴記者，在部分“善心匯”成員的眼中，張?zhí)烀骶拖袷ト耍糠謺T甚至稱他為“張?zhí)鞄煛薄?/p>
據(jù)警方調查和“善心匯”部分骨干成員介紹，“張?zhí)鞄煛钡男蜗笫菑執(zhí)烀鲗ψ约簶O力包裝的結果。
張?zhí)烀鳎?975年，黑龍江省哈爾濱市人，初中肄業(yè)，近年常駐廣東省深圳市寶安區(qū)，是整個“善心匯”傳銷活動的組織者、策劃者、管理者。先后做過服裝、凈水器等生意，2013年到了深圳發(fā)展，前后開過幾家公司。
據(jù)負責宣傳的骨干成員劉某表示，“張?zhí)烀魈貏e會說，張口就能來一大段，跟人打交道也永遠是一副笑臉。”但是，他認為張?zhí)烀鞑惶崳矚g吹噓，比如要做一百萬元的事情，就跟別人說做五百萬元。經(jīng)常宣傳自己有39項專利，其實很多都是虛假的。有個什么想法，自己不去做，而是畫一張大餅，召集別人去做。
在“善心匯”內部，張?zhí)烀髅恐苤芤坏街芪澹砩习它c半都會在會員微信群里進行語音直播，大講要實現(xiàn)人生價值，要互助共生。“通過不斷的演講，強化會員們對他的印象，認定了他是慈善家，相信‘善心匯’是慈善事業(yè)，發(fā)展更多人進來。”劉某說。
人前跟會員宣傳要做好事，以慈善家包裝自己的張?zhí)烀鳎澈髤s在大肆斂財。綜合張?zhí)烀髯约汗┦龊凸膊块T調查，張?zhí)烀靼逊欠ㄋ玫氖鄡|元，用于給自己和家人購置大量資產(chǎn)，如在昆明以自己控股公司的名義花費2.2億元購買了一座大廈。辦案民警介紹說，張?zhí)烀鞯钠拮釉谔优軙r，隨身攜帶了140多萬元現(xiàn)金、29張銀行卡，僅抽查的8張卡中的資金就有1100多萬元。
“我愿意現(xiàn)身說法，‘善心匯’成立之初就是為了取得個人利益，我個人深深地感到悔恨和愧疚，‘善心匯’如今變成了‘惡心匯’。”在接受記者采訪時，張?zhí)烀髡f道，“不勞而獲是走不通的。希望大家不要在錯誤道路上越走越遠，能夠真正意識到，這種模式的危害。”